机器人梦风电子狗

作者: 李志伟

机器人加内送小主人莱莱到学校,然后返回家里。男主人和女主人上班,小主人上学,家里只剩它一个。作为称职的家庭服务机器人,它应该趁主人不在,好好打扫房间。可是加内没有,因为家里干净得苍蝇站上去都会滑倒。按照机器人的通用指令,无事可做时就关闭电源等待主人。加内也没有这样做。

加内学主人往沙发上一躺,用遥控器打开电视。照理机器人对电视是不感兴趣的,电视上尽演某人遇难亲人难过,某人中大奖高兴——机器人没有感情,无法理解。但加内看得津津有味。看了一会儿,加内感到视觉有点模糊,知道该“进餐”了。

“进餐”是人类的说法,机器人当然不能将面包火腿往嘴里塞。加内所谓的“进餐”,就是充电。它从肚脐眼里拉出电线,插入墙壁上的插座。机器人是没有感觉的,但加内觉得,充电是一天最美妙的时光。在按摩般的舒服中,加内不知不觉进入梦乡。

加内首先梦到一面镜子,在镜子里,它不再是方头方脸的傻样,而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。

“加内,”小主人莱莱在客厅喊,“快点,该上学了!” ,

“来喽!”

加内牵着莱莱的手,走出家门。到了学校,加内无视校门口那块“机器人与电子狗不得入内”的牌子,昂首挺胸地走进校园。来到教室,加内与莱莱坐同一张桌子。刚把课本放好,语文老师进来了。

“同学们好!”老师说,“今天我们上新的一课:《春》。我先朗读一遍:'轻轻的,轻轻的,春天的脚步近了。灰色的大地吐露嫩绿,枯黄的树枝绽放新芽。寒冷的冰水解冻了,远去的大雁回来了……’”

教室里突然响起抽泣声。

老师问:“加内同学,你怎么了?”

“我……”加内站起来抹眼泪,“我第一次听这么感人的文章,感动得忍不住哭了……”
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老师点点头,请加内坐下,“加内同学感情丰富,长大说不定能成为一名诗人呢!”

不知不觉下课了,只听“汪汪”两声,莱莱养的电子狗从门口跑进来。加内奇怪:咦,学校不是不准电子狗进入吗?对了,这是在梦里,什么都可能发生。

电子狗绕着莱莱的脚边欢蹦乱跳,非常高兴的样子。难道电子狗有感情吗?不是,这是“感情程序”控制它做出“高兴”的相关动作,电子狗和机器人一样,也不懂感情的滋味。

莱莱对加内说:“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,我们带电子狗去玩吧?”

“好啊。”加内拍手说。

他们走出教室——啊,真是神奇,操场竟然变成了一座公园!加内拉着莱莱的手,在公园的绿色草坪上奔跑,电子狗在后面扑通扑通地追赶。莱莱指着公园中心的小山说:“咱们来个比赛,看谁先登上山顶!”

“一言为定——开始!”

加内沿着蜿蜒的小路跑起来。电子狗可真不赖,竟然能跟上他的脚步。跑了一会儿,只听莱莱在后面喊:“喂,你们倒是等等我呀!”

加内一想:是呀,怎么能把莱莱扔在后面不管呢?于是加内坐下,假装呼哧呼哧地喘粗气。莱莱赶上来了,她虽然累得够呛,可还是得意地说:“怎么?跑不动啦?谁叫你开始冲那么快!喂,男孩子,快来追我!”

莱莱又跑起来。这回加内故意跑得慢一点,总是追不上莱莱,但也不会被莱莱丢得老远。终于,两个人一齐冲上了山顶。加内高兴极了,对着天空大声喊:“噢,两个人并列冠军!”

“汪汪!”电子狗叫道。

莱莱笑了,对着天空再喊一遍:“两个人一只狗并列冠军!”

加内开心地笑了,笑声在天地间回荡……

奇怪的事情发生了: “嘀嘀”两声响,天空上居然出现几个红色大字:“充电结束,请苏醒。”

加内被拉回了现实:它是个机器人,肚脐眼里连着一根电线。

加内拔下插头站起来。不用看钟它也知道几点,该准备迎接小主人了。

不一会儿莱莱放学归来,电子狗欢叫着扑上去,这是“感情程序”在起作用。

“小狗狗,你好啊! ”莱莱蹲下来抚摸电子狗的脑袋。加内替莱莱挂好书包,用机械的声音说:“小主人,您回来啦。”

“是啊,”莱莱伸了个懒腰,“该带电子狗出去玩了,你去吗?”

“我不能去,”加内说,“程序不允许我玩,我只能干活。”

“唉,”莱莱叹了口气,“知道吗?加内,我很喜欢你——‘喜欢’这种感情,你懂吗?”

“不懂。”加内摇头。

“我多么希望你拥有人的感情啊,难道你自己不盼望吗?”

“我不明白什么叫做‘感情’，所以我不知道自己盼望不盼望,小主人。”

“算了,跟你说也白说。”莱莱带着电子狗出门去了。

“小主人,注意安全。”加内关好门,僵硬的脸颊抽动一下。因为人类惧怕机器人一旦获得人类的感情和智能,将反过来控制人类,所以制订了“机器人三大定律”之外的第四条定律:“机器人不得拥有感情,一旦发现,立即销毁。”可问题是,加内发现自己拥有人类的感情,为了生存下去,它不得不装作冷若冰霜。它不能哭不能笑不能看电视不能做梦……除非它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!

“莱莱,我也喜欢你啊,我为什么不是一个男孩呢?”

想着想着,加内眼中流出了热泪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