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的疆界

来源 : 2001 年 07 期 

最后的疆界

作者: 徐刚

亲爱的朋友,如果我没有说错,你已经很久顾不上静悄悄地仰望星空了,你也很久没有去海边的沙岸,倾听涨潮落潮时的涛声了。每一个早晨都是匆匆忙忙的,穿行在日益高大的楼群中,就连树木和小草也不知不觉间拉大了和我们的距离。

可是,星月为什么还在照耀我们?

海风为什么还在滋润着我们?

因为自己心灵的趋于枯竭,为一种久远的呼唤吸引,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海边,有一个声音说:

你和你居住的世界,只不过是无边海洋的无边沙岸上的一粒沙子。

如果自然听到了我们所说的知足的话语,江河就不去寻求大海,冬天就不会变成春天。如果她听到我们所说的一切吝啬的话语,我们有多少人可以呼吸到空气呢?

我们现代人越来越趋于满足和吝啬。满足于今天的科技和物质,贪婪是满足的另一种形式。因为吝啬,思想与情感则在干旱中萎缩。

贪婪着因而满足,

萎缩着因而吝啬。

我们体内的水,那红色的血液,在我们死亡之前循环不息的冲击中,所雕塑着的也就是更多平庸无奇的心灵的岸线了。

对大多数人来说,只是在下列情况下才偶然地通过电视屏幕,看见海的一角:

海难或海上重大漏油事故发生时;

世界上某一个海湾上鲸鱼集体自杀时;

回顾战争的荣光,摄像机拍摄海战的镜头时;

每年必有的大潮风暴,汹涌的海水冲决了一处或几处堤防,抗洪抢险,堵漏筑坝时;

风帆云集,天罗地网,颂扬渔业的发达,捕捞的伟大时……

这时,已没有行吟的诗人、拾贝的小女孩。

地球上所有的沙滩和景色宜人的黄金海岸,正日益走向商业化,金钱和权力正切割并腐蚀大自然已经所剩无多的最后的本色——博大、自由,不绝如缕的荒凉感觉……

到海边去度假,是一种奢侈。

即便走到了沙岸上、晨光或者晚霞里,人们都会问:这是我曾经到过的海边吗?当今天的风浪把昨天的脚印冲走,是不是也意味着昨日的风光已经不再了呢?

就连涌上沙滩的贝壳,也日渐稀少了。

我们偶尔也能听到关于海洋和海洋意识的谈论,但更多的是冷漠:茫茫人海还挤不过来呢,养家糊口还忙不过来呢,沙漠和海洋与我何干?

除了现代生活愈来愈依赖技术的控制,而技术的冰冷正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性格外,人类一方面从灵性上正在远离海洋,而另一方面则又以为相当彻底地了解海洋,凭借现代科技,控制海洋也是易如反掌的。因而,在我们听到的关于海洋的声音中,也仍然是人在陆地上千万年来的老调:开发和利用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是辉煌的延伸,反其意则是掠夺的持续。

果真如此吗?

倘若自有宇宙以来,一切事物无不有始有终的话,那么海洋是怎样开始的?又怎样结束?

海洋大陆架的石油会不会有挖尽的一天?

海里的鱼类会不会有捕光吃光的一天?

每一天都在增加的人类和污染,会不会使全世界的海洋都成为肮脏之海?

你看人类的昨天,就知道海洋的明天了。

但是,这个明天是不确定的,人类不能不改变自己,无论这样的改变是何等艰难。

我们要守望,而且呐喊。

让潮汐、海浪、带着咸味的湿润的风,以及肉眼看不见的海中的色彩和洋流,启迪人类的哲学、诗与艺术,还有良知。

我们不能只看见海洋的物质,依然受之无愧、索取无度了。

我们不能淡忘海洋的启示,继续冥顽不化、麻木不仁了。

一切的开始都是神秘的,所有的结束都是简单的,连接这两端的过程则是风云瑰丽、变幻莫测的。

遥想古海,谁不怦然心动?

海,真是很老很老了,老得让你感觉不到老,想不起老,那蔚蓝、那流动、那呼啸,几曾有过老态?

那白色的雪浪花,总是绚丽的,而海洋,已经老得忘记了自己的古老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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