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84异星狩猎

作者: 李志伟

2084年的天空是金属做的。地球的公转轨道越来越小,太阳的辐射则越来越大,地球人开始向火星移民。但火星本是个没有大气、没有淡水的星球,移民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。于是,少部分人去了火星,而大部分人,还得留在这个即将坠入太阳的地球上。

雷霆走出律师事务所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这个CASE又输了。自从妻子林依离去,他就神勇不再,这已经是连续第32次输掉官司了。早在上次败诉,他就该被炒鱿鱼,但2084年的网管加装了“情感补丁”,念在雷霆从前战绩优异的分上,尚未吊销他的律师执照。

“这是最后一次机会,”律师网管(就是那台奔腾88中央处理器)严厉地说,“如果下一个C A S E再输,你就到火星当苦力去吧,小心那里的怪兽!”

为了照顾雷霆,网管派给他一个傻瓜都能打赢的CASE。但不幸的是,这是一桩离婚案!网络虚拟法庭上,那位母亲说的话,仿佛林依的翻版,句句都扎在雷霆心窝——

“你只顾着工作,从来不想着这个家!”

“我工作挣钱还不是为了这个家……”男方虚弱地争辩。

“挣钱有止境吗?”雷霆就知道女方会这样说,“以前你挣一万,我们不也过得挺好?可你现在挣了一万要十万,挣了十万要一百万!”

“我只是想……让你们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……”

“没有父亲的生活,还怎么好?我们需要的不是钱,而是一个真实的父亲!我们不需要你在银行账户上无休止地增添‘0’,而是要你陪我们说说话,散散步!可你连这都做不到!”

雷霆一听这些话就完了,他几乎瞬间就失去了判断力。结果C A S E输了。输了的结果,就是他的律师执照被吊销。现在他已成为无业游民,看来真要如网管所说,到尚待开发的火星上卖苦力去了。火星上有怪兽吗?难道怪兽比离婚、丢了工作、抚养女儿更可怕吗?

雷霆苦笑着回家。

“我回来了!”他大声喊着,力图给女儿美慧留下一个积极向上的印象。

没有人回答,桌上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饭菜,只有一张纸条,用方便面压着。

雷霆取出纸条观看——

爸爸,对不起,我要走了。

还记得在网络法庭上我是怎么说的吗?我说,我喜欢爸爸,所以决定留在爸爸身边。其实这是假的。开庭前我就跟妈妈商量好了,妈妈说你自理能力差,要我留下来照顾你。我每天替你做饭、洗衣、打扫卫生,让你安心工作。

现在我要走了,去找妈妈。不是我厌倦照顾你,而是因为在我心中,妈妈的地位比你高得多!我喜欢妈妈,因为妈妈从来不说:“去去去,爸爸忙着呢!”妈妈也不说:“走开,小孩子懂什么!”妈妈无微不至的亲情,才让我觉得,活在这个世界上还算值得。但我与你生活了这些日子,实在感受不到亲人之间的关怀。我受不了,去看妈妈了。

晚餐是方便面,自己煮吧。

你的女儿美慧

雷霆火冒三丈,抓起方便面就往地上一摔。

啪!塑料袋破了,方便面的碎渣散落一地。

“妈的,谁都跟我过不去!”雷霆大吼,“方便面方便面,老子今天奢侈一回,去吃大饭店!”

雷霆到高级饭店喝了个够,回家时左脚跟右脚打架。

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贴上来:“喂,老兄……”

“走开!”雷霆喷着酒气,“老子没钱!”

“你看我像抢劫犯吗?”那人瘦瘦精精,倒像个小偷,“喂,想玩点刺激的吗?”

“我现在没心思玩!”

“我知道,失意了不是?”瘦子锲而不舍,“像你这种情况,最需要找件什么事发泄一下。”

“我跟你说过了,没钱!”

“穿这么好的衣服,会没钱?”瘦子嬉皮笑脸,“放心,我的游戏绝对超值——杀过人吗?”

雷霆差点栽个跟头,酒醒了一半:“杀人游戏?!”

“这可是全地球最刺激的游戏哦!”

“你不怕坐牢?”

“坐不了,游戏绝对万无一失!”瘦子说,“知道星际网络吗?”

“废话,我天天上网跟火星人下棋。”

“火星怪兽知道吗?”

“听说过,”雷霆用麻痹的大脑想了想,“火星本无生命,怎么会有怪兽?”

“是地球人带去的,”瘦子回答,“火星环境恶劣,所以地球人带去的动物在火星发生了遗传变异。火星怪兽不知是何种动物的变种,它们对人类带有极大的仇恨,见人就吃。”

“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?”

“你来扮演火星怪兽呀!”瘦子说着,警惕地向四周瞧瞧,“心情不好,当然想朝着什么东西来两下。玩网络游戏吗?NPC是虚拟的,打死也不过瘾;射杀网络玩家吗?他们‘死’后就会退出游戏,你杀死的只不过是一个外壳而已……”

“可真正杀人是犯法的!”

“法律也有漏洞,对不对?”瘦子看到了雷霆的律师徽标,“噢,我碰上专家了。这么说吧:人杀人,犯法;但怪兽杀人,不犯法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通过星际网络,将你的意识附在火星怪兽身上,猎杀火星人!”瘦子把自己给说激动了,“哇噻,顶级刺激!”

雷霆动心了,遭遇一连串打击,他确实想找人干一架。如果是附在怪兽身上,即使弄出人命星际警察也不会找上门。

“多少钱?”雷霆问。

瘦子露出成功的微笑:“好说,保证双方都满意……”

雷霆戴上传感头盔,让意识进入网络。从前是与人下棋,这次完全不同,是去杀人,活生生的火星人。

通过太空网络中心,他进入火星网络。火星那边有瘦子的同伙,他们将雷霆的意识注入一头麻醉的火星怪兽体内,雷霆的意识也麻醉了……

醒来,他发现自己站在火星的红土之上。脚下有一面小镜子,自然是瘦子的同伙准备的。他低头,看见了自己丑陋的外形——怪不得称为“怪兽”!

火星的树木也呈暗红色,他在树林间小心翼翼地穿行,发现自己的毛色也随着周围的环境转变成暗红。

树林边缘,远方是巍然耸立的人造城市。

雷霆当然不敢进城,城市里有星际卫队,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消灭火星怪兽。

沙沙沙,一阵脚步声。

“猎物出现!”雷霆心中一阵狂跳。

他趴在地上,屏息等待。人影从树林后出现——“嗖”的一声,雷霆扑将出去!

哇,凌空飞翔的感觉真好,雷霆决定下辈子当野兽!

他的利爪伸向那人的咽喉,期待着嗤啦一声,血光迸溅。

他失望了。他听见了“当”的一声,爪子抓到的不是柔软的肌肤,而是冷酷的金属!

“该死的怪兽!”那人举起激光武器!

雷霆呆住了:是火星卫队!穿着太空金属服,刀枪不入!

雷霆条件反射地就地一滚——嗤啦!激光闪过,身后的土壤被烧焦了!

雷霆一巴掌拍飞激光枪,“嗖”的一声蹿入密林!

其他警卫赶来:“怎么回事?”

“一只火星怪兽,”那个警卫呆呆的,“奇怪,它怎么知道要打掉武器?火星怪兽没有这么高的智商啊!”

雷霆拼命地奔跑,树枝划破了身体都不顾(反正是怪兽的身体)。跑到力气耗尽,他才停下来大口喘气。

刚才真险,雷霆心有余悸。虽然瘦子说,被击毙后意识会回到人类躯体内,但被人干掉毕竟不舒服。

气息渐渐匀称了。这时,又传来一阵沙沙声。

雷霆不敢轻举妄动了,先观察对象——树林后,转出来一个矮小的身影。应该不是星际卫队,他们都是人高马大的。

再看:那人背着一个黄色旅行包,战战兢兢地朝人类城市走去。

雷霆的热血沸腾了:独身、弱小——绝好的猎物!

“嗷”的一声狂吼,他扑了出去。那小猎物甚至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,就被压在地上。雷霆张开血盆大口,朝猎物的脖颈咬下去!鲜血射进了他的眼睛!

“住手!”一声怒喝。

不用看雷霆也知道是星际卫队。这帮家伙,阴魂不散!他们之所以不开枪,是怕伤到“猎物”——也就是爪下的火星人。

雷霆以火星人为挡箭牌,挪进密林转身就跑……

狩猎完成,地球上的雷霆摘下传感头盔。

“怎么样,过瘾吧?”瘦子问。

“还可以,”雷霆不无遗憾,“可惜没看清猎物的脸。”

丁零零,手机响了。雷霆看到号码就皱眉头:火星打来的,难道被警卫发现了?

“喂?”雷霆接通。

“雷霆吗?我是林依,”

雷霆再次皱眉:“林依?你不是不要我了吗?又打电话干什么?”

“我是为了美慧!”

“美慧不是去找你了吗?”

“她没来。火星卫队给我打电话,说美慧被怪兽袭击,生命垂危……”

“怪兽袭击?”雷霆预感不妙,“美慧是不是背着黄色旅行包?”

“对呀,你怎么知道?”

天啊,那个又蹦又跳的小巧身影……雷霆脑子里“当”的一声巨响,瘫倒在地!